程控室的灯光已经熄灭，姚伟春看着旧日的同事们一排排关上机架的电源开关。21年前同样房间里，他和同事们曾亲手把这台交换机通上电。 “再也不会亮啦！”不知谁语气轻松地说道。语罢，技术员们沉默着继续最后的工作——确保每个电源关掉。
11月28日，上海最后一台TDM长途交换机TSH2举行了退网仪式，见证了整个上海电信长途交换网发展史的程控交换机，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这件电信公司的大事王哲一无所知，他刚跟妻子在电话上聊了会儿，比起程控交换机，他们显然更关心孩子的工作，家里的琐事。他甚至不太清楚什么是程控交换机，但说起二十多年前那些关于电话的旧事，他深有感触。
跨国写信约定通话 一分钟二三十块钱
王哲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留学生，小孩才三个月大，他便只身奔赴香港读博。虽说对家里一百个不放心，但王哲连打电话关心几句都办不到。
王哲对妻子跟儿子的思念，多数留在了信纸上，打电话一样要通过写信预约。1990年前后，家庭电话尚属罕见，他只能打到妻子单位的总机，再由总机转接到办公室。“我们俩就每个星期写信约好，这周几我给她打电话。”约定通话的日子是周四周五，妻子张琳总是早早就去单位接电话的办公室准备好，等王哲从香港的公共电话亭打进电话，“一打进来就赶快说事请，从来不敢流露感情，怕一聊起来就多花几十块钱！”
两人总是单线联系，只有一回，妻子竟给王哲打去了电话，这让王哲很是“惊慌”，“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？难道儿子病了？”王哲的担心不是没道理：打国际长途在那个年代是极奢侈又麻烦的事情。“只能去市里面的电话局排长队，排到了再进格子间填申请，等工作人员喊号，最少三分钟起打，一分钟二三十块钱！”张琳甚至不记得当年为何要排一天长队打电话去香港，独独对这“天价”的电话费记忆犹新，“先把要说的事情写在小纸条上，一通电话就照着念，不敢说别的。”
关于电话的回忆，辛酸又有些不可思议。后来王哲去日本进修，妻子在娘家休养，岳父家里条件好，装上了电话，但只能接听国际长途电话，打不出去。从日本到中国的长途话费依然惊人。为了省钱，他们只好约定每天早上九点，王哲往家里打电话，响三声就挂掉。“如果只有三声，说明他一切安好。要是还响第四声，就是有事要说。”这样的情形，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后半段，才有了改变。
程控交换机改写电话历史
普通人打国际长途的艰难，跟当时的技术限制分不开。负责电话线路技术支撑的上海电信员工方芳告诉记者，九十年代初期，程控交换机亦尚属罕见，当时采用的模拟交换机容量有限，无力支撑过多的电话线路，话务量太多就会死机。“比如说，一台机器只能承载三十线电话线路，你是第三十一个通过它打电话的，它就不能帮你交换了，你只能听到忙音。”而另一方面，当时装电话成本很高，老百姓对国际长途电话需求少，所以当时家中的电话都只能接国际长途电话，不能往外打。
伴随着人们需求的暴增，1993年时，国内的国际长途交换已经非常频繁，现存的线路无法支撑巨大的话务量。于是一台新型的“大家伙”仅仅调试三个月便临时上马。在上海电信做过多年网络支撑服务的姚伟春尤记得1993年电信科科长一声令下，大家动手为TSH2程控交换机放开电话线路的情景。“这台交换机能承载3万线电话线路，是过去的几倍甚至几十倍！”从此，上海拉开了国际长途电话大发展的序幕。
对这些技术上的进步，王哲并不怎么清楚。但他清晰感知到的是，长途电话这件事确实越来越容易了。“九十年代后期打电话还是很贵，但至少从1998年前后开始，用家庭电话就能直接打国际长途了。”王哲很感激这一点，因为他年迈的父母总算可以在家里接打电话，不用再去借用楼上领导家里的单位分机。
一个时代的结束 另一个时代的开始
“二十一年前，在这里我们竖起了一块里程碑，拉开了长途电话大发展的序幕。今天，我们回到这里，再次竖起一块里程碑，结束了传统的长途交换，迈进了长途全面软交换IP化的时代。”在TDM的退网仪式上，上海电信总经理马益民饱含感情地说。
软交换带来的变化——接讯更快、线路更稳定了，这些王哲似乎还没注意到。对他来说，这些年长途通话在容易程度和质量上已经提高了太多太多，他相当满意了。
对程控交换机最有感情的，是它背后的技术员们。 “印象最深的是每年除夕夜，领导和所有轮值的维护人员都要在现场，紧张地等待话务量高潮的到来。尤其是在没有微信、没有网络电话的年代，除夕夜里八九点开始话务量就会暴增。技术员往往要留到初一早上两三点钟，话务高峰过去了才能回家过年。”方芳说，交换机像老朋友一样，大家齐心协力渡过的一个个重大事件或者一个难关，都是满满的回忆。 “心里有点舍不得，有点儿可惜。”姚伟春的语气像说起一个老朋友，“但更多的是为它自豪。”
据悉，上海电信公司从2011年开始，尝试进行传统交换设备退网工作。目前，上海公司2014年已经完成了4个长途交换机、4个信令转接局、2个关口局、26个端局退网，完成了140万线TDM设备端口退网。在未来，这项退网工作还会继续，迎接下一个通信大发展时代的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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